蘇菲的Magic Garden

夜風沁涼如水.

低矮的磚瓦屋前台階上,
幾個孩子推來擠去,
如同暈黃街燈下亂舞的飛蛾,
睜著晶亮的雙眼相互追逐嬉戲;

尖銳嘈雜的聲響,
恰巧與一陣陣由遠而近、由近而遠的蛙鳴,
形成一曲荒腔走板的夏夜樂曲.

外婆在一整天從早到晚忙碌家務的尾聲,
瞇著已略為混濁的眼,
一手持著小扇輕輕地煽動著,
似乎已有睡意;

但小孫子們無窮的精力,
擾得老人家幾乎無從招架,
硬生生地將縈繞在腦海中的瞌睡蟲攪得四散分飛.

於是老人望了一眼早已進入夢鄉的老伴,
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,
心中似乎下了一個決定,
便緩緩地從床沿起身向大門台階走去.

[架林啊暗啊,臨隆未愛睏喔?](這麼晚了,你們都還不睏嗎?)
操著台語的外婆開口呼暍著這群靜不下來的小鬼頭.

[阿嬤,溫幾點啊隆未想未睏,哩來嘎溫到陣起淘厚麼?](我們一點都不睏耶,你來跟我們一起玩嘛?)
大表哥回答說.

[阿嬤跨臨起淘嘎金添,哇矬臨企呷涼耶厚麼?](我看你們也玩累了,帶你們去喝涼茶好嗎?)
阿嬤滿是皺紋的臉龐綻開了一個大大的微笑,
心中盤算著儘早將這些鬧哄哄的小外孫們支開,
以免吵醒明早需要早起種田的老伴.

[好棒喔!]
孩子們打打鬧鬧弄得滿頭汗,
一聽到有冰可以吃,
都笑得合不攏嘴了,
急急忙忙地跟在阿嬤後頭往村裡唯一的一攤涼茶店出發!

其實涼茶攤距離外婆家有一小段距離,
夜也越來越深了;
鄉間路燈不多,
一群人跟著外婆走過小路、穿越田埂,
大大小小的影子,
宛如夜裡幽明的魂魄,
忽明忽暗地在夜風中穿梭著.

經過幾番轉折,
終於看到遠方如夜空星子般綴在夜幕中的小店燈光!

大夥兒跑著跳著一窩蜂地衝向目的地,
只為了在那毫不起眼的涼茶攤中,
分得一杯清甜入心、冰涼消暑的涼茶!

[厚...架隆是臨孫喔?甲好命!](哇...這些都是你的孫子喔?真好命耶!)
涼茶攤的老闆一邊忙著剉冰添果汁,
一邊滿臉堆笑的對著外婆說.

[某啦!這陣隆是外孫啦!](沒啦!這些都是外孫啦!)
外婆嘴裡雖然這麼說,
心中卻是欣喜的.

[來來來!小朋友不要急喔!一個一個來,人人有份!阿伯特製的百香果剉冰最好吃了呢!]
老闆一邊遞果汁,一邊忍不住開口呼喝著這群猶如黃蜂般,鑽來跑去動個不停的小傢伙們.

那泛著甜香、啜起來微酸的金黃汁液,
對孩子們來說就是瓊漿玉液,
只消吸允上幾口,
渾身從頭到腳如臨冰宮,
暢快舒爽的感覺將五臟六腑的暑氣一古腦兒地全逼了出來...

隨著時光之河不斷地向前奔流,
涼茶攤早已被現代五花八門的連鎖冷飲店所取代,
那條蜿蜒的泥土小路竟彷彿在一夕之間轟然成為柏油大馬路,
而寸土寸金的田埂自然也已整平興建成一棟棟的樓房;

但回想起外婆體貼丈夫、疼愛孫子的心意,
那酸酸甜甜的百香果剉冰融在口中的滋味,
至今卻仍盈滿雙頰、沁涼入心.

文/Sophie

圖/www.pexels.com

(2011/05/02 08:50 Sophie發表於yahoo奇摩"蘇菲的Magic Garden"部落格)